摘要：彝族自古注重祖先崇拜，祭祖、建祖祠、叙祖谱被视为极重要之事，一些家族谱牒记载的世系，一直延续到“改土归流”时期。之后，历经各种浩劫，乌撒各家族谱牒多被损毁，致使后人对乌撒源流、家族源流多不甚了解。维遮阿聂氏是乌撒主脉早期分出的重要家族之一，本文对该家族源流进行叙述，可以一定程度上填补、充实乌撒源流，也可以为其他家族探寻族源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。研究民族历史，弘扬民族文化，有利于促进文化自信和民族进步，有利于促进各民族的团结与共同繁荣。
关键词：维遮阿聂；俄索布；则溪；汉姓；发展
乌撒维遮阿聂氏和乌撒其他多个家族一样，是彝族人文始祖阿普笃慕第五子即五祖慕克克的直系后裔。乌撒部以从慕克克开始的第24代君长默遮俄索（乌撒）的名字为部名。第26代君长依孟德率部跨牛栏江入黔，时间在蜀汉建兴三年（225年）之前。第29代君长阿泰阿蒙建立纪俄勾政权，生3子：长子阿蒙阿启（继君长位），次子阿蒙举予，幼子阿蒙维遮。阿蒙维遮生2子：长子维遮于吕，次子维遮阿聂。维遮阿聂是维遮阿聂氏的始祖。
维遮阿聂大约生活在东晋（(317—420年）后期。其在今威宁盐仓出生，长大后，在盐仓担任乌撒部的布摩官（俄索布）。当时发生战乱，君长阿鲁亦遇难，维遮阿聂遂举家迁居勺恒（今威宁）巴底博邹（今凤山）旁。维遮阿聂有4子，分别为阿首、阿乌、阿蒙（默）、阿则（昂翟），其俄索布的职官由长子支世袭担任，子孙从勺恒分迁乌撒部有关则溪阿聂家属地。
乌撒部重视布摩文化，成立传承布摩文化和管理布摩的机构“布吐”，地址在今赫章辅处，“辅处”地名系“布吐”演化而来。“布吐”由布摩官主管和负责。布摩官彝话称“布则”或“布足”，常呼为“俄索布”，谐音“五所白”，后职官名演化为地名和土目名，为乌撒24土目之一。相传在阿聂布摩官的领导下，有世袭专职管理乌撒祖祠、史籍和日常祭祀等事务的阿聂布摩，其他世袭阿聂布摩和其他世袭乌撒系及非乌撒系家族布摩。阿聂布摩官还是类似军师及内阁成员的角色，凡有联姻、结盟、征伐等大事，君长都会召集他及别的重臣一起商议。阿聂布摩官以其权威和职能还负有对君长世子进行教育、培养的责任。相传乌撒君长在参加仪式活动中，只有在阿聂布摩官讲话时才会起身站立聆听。
除了担任布摩官及世袭布摩，维遮阿聂氏还是乌撒政权中较有影响的6个家族之一，这6个家族是：阿聂、举雨、余吕、苏弩、哪列、吾吕。阿聂氏一直以来是乌撒直系中最大的家族。
乌撒部在阿泰阿蒙曾孙阿鲁濮诺（哲弩）时，尽降周围各部“石门路十二州之地”，开始实行则溪制。建立蒙则洛哪、俄补甸土、德仲芍嘎、六曲博戈、笃洪姆补、耐恩妥朵、辞吐栋底、女武益恒、鲁洪那娄9大则溪。根据耨依及历史记载，在“改土归流”前，除中央的鲁洪那娄则溪外，还有4个则溪所辖范围居住着一定人口规模的阿聂族人。这4个则溪是：
德仲芍嘎则溪：辖今赫章德卓、恒底、河镇诸地，治所德卓；
蒙则洛哪则溪：辖今威宁金斗、黑石、麻乍等地，治所幺站；
俄补甸土则溪：辖今赫章城关、兴发和则雄一带，治所窝棚；
笃洪姆补则溪：辖今七星关杨家湾、撒拉溪、高山铺、青场、阴底，纳雍维新、姑开及赫章野马川、古达等地，治所阴底境。
从则溪的“骂恒”（营地）和耨依等信息分析，至少1个则溪（德仲芍嘎）自始至终属于维遮阿聂氏的管辖范围。这或许可以说明，在哲弩时乌撒部与各部的战争中，作为与哲弩同曾祖的堂弟兄，维遮阿聂的儿子们与君长及其他弟兄，带领部属出生入死、英勇战斗，最终收复失地、光大祖业，因而受任封疆。维遮阿聂氏作为乌撒早期分支，在乌撒则溪制的建立和发展中发挥了较大作用，在整个乌撒社会一直担负重任，做出了应有的贡献。
维遮阿聂之后4子分支，4子之名演变为4支的名称。相对现在的各小分支，4大支历史久远。该家族前辈老人们对大支与小支的表述不同，讲到4大支时都称“躶”（luǒ），如某某族人是阿则一躶的，某地的阿聂是阿蒙那躶的；小分支都称“督”或“嘎”，如某家与某家是一督或一嘎（当然是全彝语交流），这符合耨依的正确识读，“躶”的意义及彝人名字的文化特点。
以前该家族的老人们在讲耨依时，会背很长的父子连名谱，现在的后人连耨依也讲不全，候督基本缺失，从维遮阿聂的孙辈到清雍正“改土归流”时的父子连名谱没法找回，传承代数不明。唯一可以肯定的是，维遮阿聂的下一辈在乌撒境内各有分封的属地，他们的几十代子孙基本都在自家地盘范围内分家发展，逝后亦长眠与斯。“改土归流”时，该家族大多数人拋弃家园迁徙，辗转形成现在的居住格局。原来的家园地名，放在秘不示外人的耨依开头流传下来，告诉后代根之所在。
今天我们如果想知道先前家族分支的情况，只需讲出耨依来比对，耨依记得越全，比对出的结果越详细。如果只记得“某某耨依”，那么弄清“某某”所指的地名位置，也几乎能判断属于哪一大支。如果不同支头的耨依相同，则可知他们在“改土归流”时是同支或近支，除非后面的“督”不同。
乌撒彝族使用汉姓，始于明成化年间皇帝赐土司安姓，随后宗亲土目和职官都以“安”为姓。在清朝“改土归流”前维遮阿聂氏应该有安姓的认同与使用现象，阿首支某分支旧谱记载的前几代祖人都是安姓，有资料记载布则小支等在“改土归流”前后也为安姓。今天该家族使用的其他汉姓，应该是在“改土归流”之后重取的，是出于应对社会环境变动，求生存免伤害等原因。
维遮阿聂氏在决定重取汉姓时，应该经过商议。作为乌撒上层及乌撒文化门第，该家族参与商议的部分族人应该早已接触学习汉文化，具备相当的汉语知识水平。
该家族一些人认为他们是阿泰阿蒙君长之后，系君王之脉，承“哪素”荣耀，遂以“王”为姓。在中原历史上，有些帝王后代在己姓王朝倾覆后改姓王，自保的同时，隐示自己帝王之脉的身份。在乌撒各分支哪素中，只有维遮阿聂氏将“王”作为汉姓，这可能从一个侧面显示“改土归流”前该家族在乌撒政权中的地位与影响。
另一些人认为其家族从乌撒主脉分支的始祖乃维遮阿聂，遂以音近之“聂”为姓；昂翟大支部分人以“翟”为姓，今兔街高原有个翟家海子，据说因该家族之翟姓曾居此而得名；叶勾小支以“叶”为姓。这些汉姓都具有缅怀先祖之意。该家族今有安姓一小支，据说其先辈因参加科举考试而由王姓改安姓。目前所知，该家族还有陆姓（纳雍）等。
汉姓的异同不一定代表分支的远近。当时住地相邻、消息互通的该家族人群可能使用相同的汉姓，而住地相邻的同家族人群可能属不同分支，这就会出现相同分支使用不同汉姓的情况。维遮阿聂家族中，几乎每个大支都既有王姓又有聂姓，而并非同支全为聂姓或王姓。同支使用不同汉姓，也可能是祖人们为保护后人的有意安排。
聂、王、叶3姓，在今威宁、赫章的哪素中，只有维遮阿聂氏在使用，王姓、聂姓人数较多，叶姓人数较少。先前的翟姓族人今鲜有闻，据言部分（大街等地）已改为王姓。另有少数该家族人员，在重取汉姓的同时或之后，已将族属改为汉族。今七星关有些汉族聂姓，据说祖上原系彝族，他们可能也是维遮阿聂的后裔。七星关一些地方曾属乌撒的笃洪姆补则溪，在“改土归流”前长期有维遮阿聂族人居住。
至晚清时期，该家族分迁各地的族人已繁衍发展5代以上，住地相对稳定下来。他们传承先人自信自立、奋发图强的精神，在良好的家教家风熏陶下，凭借自己的智慧、能力和精神，多再度振兴家业。家业兴则文教兴，聂姓、王姓、叶姓、安姓皆有人考中秀才，其中某安姓文生员（秀才），甚为关爱亲族，感人的事迹代代相传。
在时期，该家族部分支头族人已有较大的势力和影响，他们建立武装，保卫家园，维护地方安宁。有的族人远赴他乡外洋求学或探索救国救民的真理；有的族人不辞艰辛，重教办学，致力于提高桑梓民众文化素质；有的族人参军从戎，保卫国家，亦有抗日牺牲者。
改革开放以来，该家族各方面的事业取得较大发展。在政界，现任及已离任领导干部中，有地厅级2名，县处级若干名，乡科级以数十百计。在文教界，最有名的是“阿聂三清华”，即该家族3位学子被国内顶尖学府清华大学录取。一个数千人的家族有3人考上清华大学，这种情况在威宁、赫章各民族的其他家族中可能还未有过。有“985”大学及国外大学博士3人、硕士多人（另：时期有华西协和大学医学博士1人），每年皆有被重点大学录取的优秀学子。年轻一代中不乏作家、诗人。有很多族人从事教师、医生职业。在商界及其他行业，该家族多位族人已取得不凡的成就。
百岁高龄的彝学老专家王运权说：“一个不关心、不了解本民族历史文化的民族，是没有希望的民族。”学习历史，方可不迷失自我，以史为鉴，方可更加自信地面向未来。希望更多彝人学习、了解本家族的源流、本民族的历史。无论是坎坷血泪，还是荣耀辉煌，都是宝贵的精神财富。希望彝族同胞们继承先人自立自强、艰苦创业的传统和不畏艰险、奋勇拼搏的精神，进一步提高自身素质能力，为国家富强、民族团结和社会进步做出新的贡献。
2001年，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，彝-人-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，初心不改，坚持走下去。参考文献：
[1] 毕节地区彝文翻译组.西南彝志.贵州民族出版社，1991.
[2] 毕节地区彝文翻译组.彝族源流.贵州民族出版社，1998.
[3] 禄绍康主编.威宁彝族辞典.贵州民族出版社，2009.
[4] 王继超.乌撒简史.贵州民族出版社，2015.
[5] 王继超.彝文文献翻译与彝族文化研究.贵州民族出版社，2005.
文字作者：聂志，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；聂映军，广东云浮硫铁矿集团公司。图片摄影作者：聂志。
原载：微信公众号-夜郎彝学网；主编：阿帝鲁义；编辑：王军。